长白山，去不了

蓦然回首，灯火阑珊处（十八）

话一出口，彼此知道多少，心里都有了些猜测。

周明瑞并未阻止亚当拿起“0-08”，祂甚至没有阻止那无尽的白骨垒叠成教堂。

祂抬起右手，遥指亚当。此时的祂已经将一颗即将毁灭的行星与自己嫁接。

周明瑞食指闪过一道微芒，紧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爆炸，尸骨教堂顷刻间轰塌，白色的骨质碎片像雪一样落下。金色的胡须上有鲜血滴落，亚当跌坐在神国的废墟里，简朴的衣衫破损大半，十字架已经在爆炸损毁，可那双眼睛依旧清澈而平静。

如果是一般人，大概会为这怪物般的存在感到不寒而栗，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周明瑞，割舍掉自己大半人性的“愚者”先生。

“你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我。”周明瑞一步步走近，“观众”途径的天使之王能感觉到自己的灵体之线被操控，身体被寄生，空间和躯体被玩具化，真正的上天无门，入地无路。但祂依旧神色坦然，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。

“因为如果告知了你真相，你可能不会把‘亚当’当做儿子来看待，计划可能会失败。”亚当平淡地说出了诛心之语，如果是当年的周明瑞，大概当场就要翻脸了。但眼下，昔日的“诡秘之主”波澜不惊，继续缓缓向亚当走去。

“你想没想过——如果告诉了我，你的计划就不会失败？”周明瑞走到亚当面前，矮下身来。“还是说，你认为我不值得信任？”

“并不是。”亚当轻轻叹了口气。“事实上，只有本体知道，连萨斯利尔也不清楚。”

萨斯利尔，暗天使，天国的副手，所有“王”的管理者，也是远古太阳神防止污染的“防火墙”，是祂的一部分。

因为安德烈认为，“空想家”的特殊性，是绝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。

一时间，万籁俱寂，两人贴得这么近，心却离得这么远。

“当年，到底发生了什么？”周明瑞看向亚当平静的双眸，同样的灿金色，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。

正如真实造物主是安德烈的一部分，眼前这个只剩下神性的亚当也只是安德烈的一部分。

“我受到的污染太严重了，‘上帝’在我体内苏醒，程度远比你体内天尊的复活程度严重。”亚当，或者说安德烈的一部分，双眸清澈，语气平和。仿佛他们仍然如当年那般在炉火边闲聊，谈及人类的未来，他们的未来。

“我拜托黑夜帮忙，让萨斯利尔组织起了救赎蔷薇，想通过自杀洗去污染，然后回收权柄，成功复活。”

“你早就准备好了后手，是吗？”周明瑞问道，但语气肯定：“从分离了‘空想家’的唯一性开始，你就在准备了。准备牺牲掉亚当这个分身，而所有人，包括我，都以为你是为了降低本身的位格以对抗侵蚀。”从他知道“空想家”可以空想出非凡特性时他就明白亚当不是亚当。

“原本我想凭借萨斯利尔复活，借助‘倒吊人’的放牧权柄掌控混沌海，然后让亚当回归，在末日来临之前再真正成为旧日与支柱。”

旧日和支柱这两个概念，包括成为旧日的“配方”，都是当年他们不断推演判断的结果。作为什么全知全能者，安德烈如同运算最快的计算机，不停地推演着可能的结果，而周明瑞则负责判断这无数个结果的对错。

“当年因为没有拿到‘阿勒苏霍德之笔’，所以我才会选择先以‘倒吊人’为基石。但是，这次背叛给了我机会，以‘空想家’为基石，再收回‘倒吊人’的权柄，其实是更好的选择。我趁着这次复活，走了最便捷的那条路。”

“那么，你想过这一切会变成今天这样吗？”

“原本我想在复活后坦白一切，但是我失败了。”然后祂们两个都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。

“真实造物主知道，但是祂替你瞒着，为什么？”

“这是我们之间的事。”

“祂也这么说。”

祂们就这样谈着，没有人语气过激，仿佛在唠家常，仿佛当年周明瑞在厨房里做饭，安德烈给祂打下手，祂们闲聊着，等着阿蒙闹够了回来吃饭。

亚当似乎预感到了什么，闭上了眼睛，仿佛等待着审判 

“为了地球，我不想阻拦你。”上帝是全知全能者，祂挑选的复活预备役当然要和祂有最大程度的相似。同样地，要想成为“上帝”，必然要尽量靠近全知全能。如果要评选，安德烈无疑是最适合成为全知全能者的人，风白智任何一位真神都不行。

“就这样吧。”

淡淡地说完，周明瑞就带着克莱恩的身体离开了，留下一地狼藉里受伤的亚当。

远在神弃之地的真实造物主疯狂的程度突然加深了。

祂牢固、最深刻的锚，断掉了。

恭喜两位离婚，阿蒙即将面临着跟爹走还是跟妈走的问题